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木把和木把文化

——长白山林区行业习俗一瞥

2018-12-10 13:46 | 来源: 吉林日报

  排夫们在鸭绿江岸穿木排。

  木把们在“挑楞”。

  木把们在鸭绿江里流筏放排。

  伐木前,木把们先要量尺寸,达到标准方可采伐。

  爬犁头在前面开道,后面的爬犁才能顺利地“拉山碴”。

  木把们利用轨道运输。

  木把们在溪水里放木“赶羊”。

  每年农历三月十六,木把们“祭山”后再下山。

  吉林日报记者 毕玮琳 王春宝 张俊增

  长白山森林的砍伐始于明代。史料记载,公元1400年,为了建造郑和下西洋时所需要的船只,船工们曾在鸭绿江流域采伐过优质红松木,运往沿海各造船厂。1409年,明成祖朱棣为了征讨漠北元朝残余势力,把吉林作为辽东都司与黑龙江奴尔干都司之间的军队和粮草转运站,在吉林建立造船基地,也在松花江流域砍伐林木作为造船原材料。与此同时,林区文化也是源远流长。

  在长白山林区,习惯上把伐木运材的单人木工称为“木把”,“木把”群体称之为“木帮”,“木帮”首领或监督看管“木把”劳作的工头称之为“把头”,雇佣木帮的木材商称之为大柜。长期以来形成了具有鲜明行业特征的民间文化——“木把文化”,拥有属于自己的“木把节”、酒文化、崇拜、禁忌等,成为关东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。日前,记者就“木把节”的由来、“木把”的酒文化、“木把”的崇拜等问题,对白山市地方志编委会办公室主任董新春进行了采访。

  “木把节”的由来

  在长白山林区,曾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节日——“木把节”。这个节日是每年的农历三月十六。

  “木把”为啥要在农历三月十六过节,可有不少说道儿。过去的林业生产都是季节性作业,就是在冬天采伐木材,并把木材运下山。长途运输则全靠夏天的江河水力,或“赶羊”,或“放排”。冬季林区的气候十分寒冷,最低气温能达到零下40多度,冬雪要到农历二月中旬才开始融化。农历三月中旬,山上的积雪已融化大半,爬犁道露出路面,不能运输木材了,伐木也只好停止,“木把”称之为“掐套”。

  “木把”们从头年农历十月初进山,到第二年农历三月十六结束冬采,整整半年多的时间,他们挨冷受冻,手上不知起几层老茧,脸上不知冻坏过几回,苦日子总算熬过去了,终于可以出山和家人团聚了,怎能不欣喜若狂。这就是“木把节”的来历。

  每逢农历三月十六这天,所有的木场都要为“木把”自己的节日庆贺一番。杀猪宰羊后,就到“老爷府”去祭祀,先“立神位”,就是把石印或木印在纸上的神像贴在小庙内,再把写有“老把头之位”或“山神之位”的“牌位”立在小庙前,以示这几位“神”已经到了庙上,然后再摆上供品,上香烧纸,保佑伐木顺利,人人平安。祭祀过后,人们回到木场子,吃喝一番,以示过节。假如人们在山里迷了路,就叠石为庙,以草茎为香、树叶代纸,祈祷“老把头”指路,平安出山。

  “木把”视“山神爷”“老把头”为自己的保护神,是神圣不可侵犯的。闲聊时,凡带有“山神爷”“老把头”的话,都格外谨慎,以示恭敬,不敢稍有亵渎。平时,一个人或几个人出山或入山,中途也要烧香“立神位”,求“山神爷”“老把头”保佑,一路顺风,别碰上“山牲口”(凶猛野兽)。

  建国前,根据通化利华林木公司史料记载,公司为尊重林业工人的习惯,曾在一个时期把农历三月十六定为林业工人的假日。

  “木把”的酒文化

  俗话说:十个“木把”九个能喝酒,喝酒主要是为了驱寒。“木把”们在山上干了一天活或赶河在水里泡了一天,吃饭时都要喝点酒,为的是解解乏,驱驱寒气。

  “木把”必喝的酒有散伙酒和预欢酒。

  散伙酒。每年的农历三月十六“掐套”,还是“老把头”的生日。这一天,把头出面杀猪,伙房做菜,大家聚在一起开怀畅饮。第二天一大早,他们背起行李卷就下山了。赶河的喝散伙酒是砍伐的木材全部运到江边这天喝,放排的是木排到了安东(丹东)、吉林这天喝,喝完酒,把头把工钱发了,大家扛起大小棹、刨钩、压脚各奔前程。有的“木把”出山以后,一头扎进相好的家里,呆上半个月或20天,把所挣的劳金倾囊奉献。他们就是这样苦累大半年,穷欢数十日,年复一年,总是两手空空,一无所有。正像他们自己所形容的那样:“躺下一根儿,站起一身儿。一身穿戴,便是铺盖。”“木把”还有句俗话“吃饱连狗都喂了”。意思是说,自己无家无业一心无挂。

  预欢酒。每年深秋,“木把”们回到采伐区“老雇主”的店房住下,与其他即将入山的“木把”聚在一起喝酒,相互预祝在新的一冬伐木平安,赚到大钱。预欢酒一直喝到晚上,散席后大家就各奔东西。这个季节的临江、抚松、长白、濛江(靖宇)几百家客店常常都住满了“木把”。店主设赌,剧院从外地邀来名角,说书馆、落子园(茶社)座无虚席。

  “木把”的崇拜

  “木把”不仅崇拜山神,还崇拜一种叫“豺狼狗子”的动物,说他是山神爷“老把头”的看家狗。它是食肉动物,牙爪尖利,体形较小,善于跳跃,爬树赛过家猫,叫声好似巴狗,多数是群体活动。据说,山里的百兽之王老虎也怕“豺狼狗子”,与老虎相遇,它们会群起而攻之,有的跳到虎背上,脖子上,肚子上,用它们的钢爪,抓进虎的皮肉,任凭老虎再历害,也奈何不了一群豺狼狗子,直至把老虎咬死。相传十只、八只豺狼狗子一夜就能把一只老虎吃掉。

  董新春告诉记者,“木把”为什么崇拜“豺狼狗子”,民间还有这样一个传说。

  一天晚上,“木把”居住的大房子外传来一声虎啸,大伙儿知道是老虎来了,都不敢出去。一个叫王太的“木把”拿起猎枪走到门口,瞄准不远处的老虎就是一枪,老虎应声倒下。大家把门打开走过去,这时老虎“嗷”的一声站了起来,在王太的右臂上咬了一口才倒地死去。大家马上把王太送回屋内,包扎好他的伤口。第二天,大家都出去了,只有王太正似睡非睡,看见一只小狗正在舔舐自己的伤口。王太顺手去抓小狗,小狗跳下地就跑了。晚上,大伙儿回来,王太把早晨发生的事说了,他们都说没有见过这种长毛狗,但王太的伤口却很快结疤好了。农历三月十五这天,大伙儿干完活围坐在火堆旁休息。突然,王太惊叫一声,远处的一只老虎正瞪着眼睛瞧着他们。这时,来了一只长毛小狗,老虎看见小狗转身就跑了。王太说:“那天就是这条狗!”这时大家看见附近的木墩上坐着一个看不清脸的人,他说:“晚上只要脱下靰鞡鞋,狗就会撒尿,老虎就不敢靠前,明天三月十六是我的生日,我回去了,往后豺狼狗子就留这儿啦。”“木把”们一听,都跪下磕头,再抬头,木墩上的那个人不见了,只有那只豺狼狗子趴在木墩子上。有了豺狼狗子的保护,大家从此可以放心干活了。

  春天桃花水一下来,放排的季节就到了。“木把”穿好排后,就开始组织人马顺江放排流送。上排前,要在排窝子上“插香”,祭拜“龙王”。排工们齐刷刷地朝着龙王案头跪下,磕头许愿,说如让木排下去顺利平安,我们如何供奉“龙王”等等。

  “木把”的禁忌

  “木把”行当有许多忌语和规矩,稍有不慎,犯忌和破规,就会受到责骂和处罚。

  在山场、水场时一定要说吉利话,不要惹怒山神爷。年三十煮饺子,煮碎了不能说碎,要说“挣了”;在山上不能提“断”“砸”“折”“压”等音和字,也不能说“掉”字,如斧子“掉”头了,不能说“掉”头,只能说“秃”口;上吊叫“背毛”。木场子最忌讳“黄”字。如黄姓的人进山,要改为“元”姓。凡带有黄字的,如榆黄蘑、黄豆、黄米等,均改为元蘑、元豆、元米,至今民间仍有这种叫法。

  在木场、水场干活还要遵守许多规矩。

  拜把子:磕头拜把子,结拜金兰之好,在“木把”行当极为流行。对年长者称为“大爷儿”,年幼者称“老疙瘩”。他们之间重感情,讲义气,尊大爱小,抱成一团,以便维护小团体的利益。

  山神之座:树伐后留在地上的树桩(伐根),被视为“山神爷”“老把头”的座位,任何人不能坐。雏把(新工人)坐了,老“木把”不仅要厉声喝令他站起来,还要训斥一番,并默念“不知者不怪之”等一些话,替雏把谢罪。

  坐殿:被伐的树该倒不倒,叫“坐殿”,这是不祥之兆。遇到这种情况,按规矩不得离开树干,“木把”要把自己的帽子、棉袄、工具等逐一扔出去以代替自身,引诱“坐殿”树倒下去。这种迷信做法一直延续到解放初期。

  起排后,排工们说话都要万分注意、小心。在排上不能说“翻了”“散了”“完了”之类的话。吃鱼翻过来时,要说“划过来”;把筷子叫“顺子”;吃完饭,筷子不能横放在碗上,要顺着排的方向朝前顺放;看到蛇,不能叫“蛇”,因为“蛇”和“折”是谐音,要叫“钱串子”。刚上排的新手,一句话说错了,大棹就会立即把他赶下排去。

  临江市西南10公里处的挡石村村东的山坡上有块1923年放排人所立的龙王庙字样的石碑,至今,仍偶尔有当年闯关东放排及老“木把”的后人前来祭拜。鸭绿江挡石江段,江水舒缓开阔,水平如镜,排夫便在这儿把木排栓拢,上岸补给休整。为感恩龙王的保佑,当年放排人及众把头集资便在这里修建了一座龙王庙,立起这块石碑,以感龙王护佑之恩,祈求顺风顺水,一路平安。

  “木把”的劳动号子

  “木把”的劳动号子最具代表性的是抬木头喊的“哈腰挂”。抬木头使用的工具是把门、小杠、卡钩,一般有4人抬、8人抬、12人抬,许多人抬一根大木头,特别是径级比较大的“件子”,必须统一指挥,统一号令,统一行动,统一步调,这靠的就是劳动号子“哈腰挂”。

  领杠喊一声:“哈腰挂啊!”

  众人一齐哈腰把钩挂到木头上,嘴里应一声:“嘿”。

  领杠又喊一声:“挂好钩吧!”

  众人也随着喊一声:“嘿”。但不抬,只是把钩卡牢在木头上,卯足劲等着。

  直到领杠喊:“撑腰起呀!”就在领杠喊“起呀”时,大家这才一起喊一声“嘿”,用力把木头抬起来。

  当领杠喊:“往前走啊!”大家随着喊一声“嘿”,开始迈步。

  迈步也不是随便的,第一步“大肩”是迈右脚,“小肩”得迈左脚,这样抬着木头走起来不但步子齐,而且还能把木头悠起来,抬着轻快。不然木头抬不好,步子就乱,走不上几步就得有人被压得趴下。号子在“木把”心目中就是号令,一切行动都得按号子行事。仍拿“哈腰挂”来说,在抬起木头之后,只要听到领杠喊一声“甩尾”,前头的4个人自然是把大步改成小步或者是停住,而后边的4个人则根据地形和车的方向向左或向右横向迈步,使抬着的木头贴近木垛,便于归楞。

  抬木头要是走的距离近,领喊号子的人喊的时间短,词也就比较少;距离远,喊的时间要长,词的内容也就丰富。一般有即兴式和传统式,即兴式就是触景生情,领号的人看到什么,就编什么,喊什么。如路边有一个老人,领号人就喊道:路边老人家呀!胡子一大把呀!没病又没灾呀!活过九十八呀!

  号子虽然其内容、腔调各异,喊时也很随便,似乎脱口而出,但却是组织严密、纪律严格的体现。

  大家平时看上去如同一团散沙,可小杠往肩上一放,那组织纪律不亚于正规军队。抬木头大都是8个人一组,抬起木头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都得随着号子而定。领杠人每喊一句号子就是一道“命令”,抬杠的人顺从着“命令”把一根根木头抬起运走。

  比如碰上根大木头,抬起来以后,领杠的就会喊:“这个家伙!”“真不轻啊!”“脚下留神呀!”“哥八个啊!”“稳住架啊,挺直腰啊!”“抓住杠啊!”跟号时也比平常深沉得多,也不光是“嘿嘿”地应号,而是“哎嘿”“哎嘿嘿”。

  号子一出口,仿佛浑身都增加了力气,并且迈出的每一步都格外注意,应号时还来个高八度,意思是告诉领杠者:你放心吧,我们都注意用力哩!领杠者听后,喊的号子也格外沉着。懂行的老远一听就知道这是根大木头,活计很吃力,但平稳。因为越是碰上大木头,抬杠的越吃力,越要注意安全。这时的号子起到鼓劲儿作用。一句句、一字字都在提醒大家格外小心。

  如果,木头很轻,大家没有压力,领杠的就会喊一些平常、低俗的号子。抬杠的一边应着号子,一边嘻嘻哈哈地把木头抬上木楞或装上车。这时,如果有个与“木把”年龄相仿而又认识的妇女从装楞场或装车场经过,喊号子的词儿就会变得没边没沿儿,什么“对面小媳妇啊”“长得可真俊儿呀”。所以,过去妇女都不愿从装楞场、装车场经过,怕听这些没正经的话。

  今天“木把”这一行当在当地已不复存在,然而其文化遗存,却让人看到了历史上长白山文化的一个真实的侧面。

  专家简介:董新春,男,1962年生,曾任临江市委秘书长、市委办主任,长白县委常委、组织部部长等。2009年7月,任吉林省白山市地方志编委会办公室主任、《白山年鉴》主编、《白山市志》总撰稿人。2016年2月,担任吉林省地方志学会副会长,成为吉林省地方志专家团成员。

  图片来源:本版图片由白山市地方志编委会办公室提供。

  参考资料:《临江林业局局志》《三岔子林业局局志》等。

编辑: 温明 吉网新闻热线:0431-8290222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