农民日报记者 高雅
农民种粮要投入人工，买种子、农资，处处都要花钱。农民卖粮精打细算，谁来收粮，给的价钱比别人高，哪怕只高一分钱，就卖给谁。农民舍不得花钱，头一年辛辛苦苦种粮食得来收入，除供一家老小吃穿住行外，还要留下部分再投入到来年生产中，如果前一年的生产投入有贷款，还要“勒紧裤腰带”将贷款还清。一年一年，循环往复。农民脸皮儿薄，生活的村子是熟人社会，就算别人欠了自己的钱，也很难舍开脸去要，往往只能“打碎了牙往肚里咽”。
有一些犯罪分子就抓住了这种心态，将“黑手”伸向农民的“血汗钱”。他们先以高价收粮为诱饵，再用“打白条”方式骗取玉米款，当农民忍无可忍来要钱的时候，他们却说:“这属于民间纠纷，你去哪里找都没用，慢慢等着吧。”
法网恢恢，疏而不漏。又到收粮时节，为了惩治犯罪、发挥案件警示作用，7月24日，吉林省安图县人民法院公开审理一起诈骗农民玉米款案并当庭宣判。记者对这起诈骗案进行了跟踪采访。
粮款被坑 原本幸福家庭从此负债累累
2015年12月，吉林省人民检察院检察官王利斌带着全新身份——驻村第一书记，来到龙井市老头沟镇泗水村，担起帮助泗水村村民脱贫致富的重任。
王利斌在一次走访中发现，往年村民闫秀荣家靠种植玉米为生，当年地却啥都没种，荒草丛生。原来，上年的粮食款全被骗走了，闫秀荣家为此损失了20多万元，导致全家举债，现在甚至有出现返贫的趋势，已经再拿不出钱来购买生产资料，继续耕种了。
“本来生活过得挺好，我和老伴、儿子儿媳还有两个小孙子，一家人守着这片玉米地，虽然气候寒冷每年只种一季，但是土地肥力强，也能周转下来。这次玉米款被骗，家里日子一天不如一天，儿子为了挣钱还债外出打工，儿媳又和儿子离婚了，只剩我和老伴在家照顾孙子。眼下最让我们着急的是家里连孩子们上学的生活费都负担不起，哪怕他们能先给点儿，让我们缓一缓……”闫秀荣是典型的东北农村妇女，性格直爽、干事情利索，可是一说起家里的变故，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。
“闫秀荣家现在还欠外债十几万元，整个家难以维持，儿媳妇又走了，这个家很难再恢复到原来的程度了。”对于闫秀荣一家的遭遇，王利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。
作为一名常年在一线办案的检察官，他敏锐地觉察到，这起案件并非一起简单的民事纠纷，而可能是一起有预谋的诈骗案件。“当年玉米市场价是每斤6角5分，犯罪分子给闫秀荣6角7分，她就卖了。给了一些定金，这伙人将她家的30余万斤玉米全部运走，并承诺将玉米卖出后再给钱，从此就再没有音讯。”
王利斌随即向上级检察机关汇报相关案件情况，龙井市人民检察院对此决定启动法律监督程序，联合公安部门展开专项打击行动。
缜密侦查 8县市作案诈骗团伙被抓捕归案
受骗的不止闫秀荣一家。延边州图们市石岘镇的永昌村地处偏僻，2017年11月的一天，村民屈延军见有人上门高价收粮，二话不说，将粮食全卖了。
对于“收粮人”第二天结算的说法，屈延军没有丝毫怀疑，可是当找到他们要钱时，对方开始以各种理由推诿，结算的事一拖再拖。“这次卖粮，除了刚开始给的定金和之后要到的一笔粮款外，足足有4万元打了水漂。”
“农民一年才能挣多少钱?这年头很多人种地都是靠贷款，有没有那4万块钱，对于农民来说可太重要了。”屈延军说。
几乎是同一时间，同村另外两户人家也遭遇到和屈延军一样的情况。2018年年末，安图县公安局石门派出所又接到辖区内重坪村4户居民的报案，称自家的卖粮款被犯罪分子恶意拖欠，很长时间没有给钱，对方使用的手段与闫秀荣、屈延军所遭遇的情况如出一辙。
“这伙犯罪分子每次收粮都在傍晚进行，以时间太晚、粮库下班为借口不支付粮款，却将粮食拉走，农民丢了粮食还拿不到粮款，手里只剩一张欠条。”吉林省安图县公安局民警袁野介绍。
警方经过分析研判，将延边州所有同类案件进行合并，并组织精干力量于2019年3月31日成立了331专案组。专案组通过大量走访，发现这是一个以收粮为名、实施诈骗为目的的犯罪团伙。此团伙以高价收粮低价出售的形式，最终将农民的粮款全部或部分据为己有，肆意挥霍。
通过进一步侦查，警方发现这伙犯罪分子辗转于延边州8个县市作案，以非法占有粮食为目的，骗取农民粮款，在专案组不懈努力下，诈骗团伙成员全部被抓捕归案。
后悔晚矣 被告人被判有期徒刑并处罚金
法槌声响，庭审开始。
检察机关指控被告人袁某、陈某、赵某在2015年1月至2017年11月期间，以“收粮”名义辗转于吉林省延吉市、龙井市、图们市等地村屯，以支付部分定金或高价收购的方法骗得农民信任，收购玉米后只支付部分玉米款，通过打欠条的方式拖延或拒不支付剩余款项，共骗取9名农民玉米60余万斤共计44万余元，3名被告人将诈骗的玉米款均用于个人还债和花销。
“本案3名被告人为了解决各自经济方面遇到的困难，没有用劳动和智慧去赚钱，而是选择了不劳而获的取财之道，将罪恶的双手伸向了农民。”吉林省延边州安图县人民检察院检察官姚广永说，案发后，每一个受害者的心愿就是想要回自己的粮款，可被告人骗取粮食，卖得粮款后全部挥霍，让被害农民的一丝希望也因3人无力偿还而破灭。
“被告人袁某，你可以为自己进行辩护。”在法庭辩论阶段，审判长洪书颖说。
“当时，我不知道这是诈骗，要是早知道这是违法犯罪，一定不能这么做。还有，我非常对不起乡亲们，虽然现在没有能力偿还粮款，但是服刑完毕后，我一定努力把钱还上。”袁某显得十分懊悔，与他一样，被告人陈某、赵某在陈述时也表示认罪认罚，今后积极筹钱，偿还受害农民损失。
最终，法院审理认为，被告人袁某、陈某、赵某以非法占有为目的，采取隐瞒事实真相的方法，多次诈骗农民粮款，袁某、陈某犯罪数额巨大，赵某犯罪数额较大，其行为均已构成诈骗罪。被告人袁某、陈某、赵某到庭后能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，愿意接受处罚，均可从轻处罚。
根据各被告人犯罪的事实、性质、情节及对于社会的危害程度以及认罪态度等情况，依照法律规定，判处被告人袁某有期徒刑6年9个月，并处罚金人民币15万元;判处被告人陈某有期徒刑4年3个月，并处罚金人民币10万元;判处被告人赵某有期徒刑2年，并处罚金人民币3万元，同时责令3名被告人继续退赔各被害人的相应损失。
“通过庭审，希望不法分子们能够警醒，用失去自由的代价，唤醒良知，敬畏法律。同时也提醒广大农民，一定要守护好自己的‘粮袋子’，选择正规渠道售粮，万不可贪小便宜将辛苦种植的粮食卖给可疑人员，发现被骗要第一时间报警。”姚广永说。
